距离龙年春节还有一个月，95后的小林陷入一场艰难的抉择：位于杭州火车东站附近的店3月份到租期，是重新找地方开下去，还是索性回西北老家重新开始。
2021年3月份租下这家六十多平方的店铺。白天卖羊肉汤、泡馍、面条，夏天晚上会增加烧烤。
天气变冷后，烧烤暂时停了，新加了热气腾腾的水饺。只是即便这样，依旧没能让生意回暖。
其实“寒潮”从2023年上半年就开始了。年初的时候，小林有一阵子以为生意要好起来了，这份希望，大概持续了不到两个月时间。他清楚地记得，三四月份的时候，周围餐饮店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“价格战”。
小林店里的羊肉
消费者对价格是敏感的，但是他在价格上卷不过同一街上的竞争对手。原材料、房租、人工、设备，在这些成本面前，小林说：“一天要做到三千块的营业额，才能保证不亏。”但已经连续好几个月不到两千块了。
小林的周围，看起来是热闹的。只是背后是“你方唱罢我登场”的无奈，小林眼睁睁看着隔壁，或者隔壁的隔壁，米粉、炒饭、烧烤，各种小铺子轮番开了一遍，坚持下来的寥寥无几。
让他犹豫不决的，是店里的很多设备，“当初为了保证肉的质量，进口的冷藏柜就花了12万。”
如果他放弃在杭州的创业，那么不管是这个日本进口的冷藏柜，还是当初一二楼之间运送餐食的传菜电梯，都会像邻居们店里的设备一样，低价卖给二手设备回收商们。
将近三年时间，小林算是在餐饮道上坚持得比较久的了。每年、每月、每天，都有人在这个赛道上进出。一旦决定闭店，退租之前，处理设备都是绕不过的。二手设备回收商，这个产业链上的其中一环，似乎成了最了解行情变化，知道市场冷暖的人。
这一年，城市烟火气回归。先是淄博，后是哈尔滨，连义乌夜市的烤串摊都跟着狠狠地火了一把。加上年轻人对职场内卷的厌恶加剧，于是，一个一个的餐饮创业热搜，让他们也加入到了“自己当老板”的创业大军。有人说，这波餐饮创业潮，只有二手设备回收商赚了，真的是这样吗？
潮新闻记者来到杭州半山旧货交易市场，发现现实并不尽然，当行业遇冷的时候，位于这条链条上的每一个环节，都躲不过这丝寒意。
一早上接到五个上门回收订单，“这是从来没有过的”
江先生的店就开在市场的口子上。小小的店铺里已经塞不下更多的东西，很多收回来的设备，只能尽可能紧凑地堆放在门口空地上。东西多而杂，各种不锈钢置物架、不同样式的炒栗子机、开水机、水槽、灶、锅碗瓢盆等等，林林总总都有。
设备上有一些烙印。有的东西看起来和新的似的，江先生笑笑说是二手的。有些锅用了很久，也许“服役”了很久，可惜也占据着旧货市场一隅。
从安徽到杭州打拼，半山旧货市场开起来的时候，江先生就在这里开店。起初卖那种小卖部里用到的柜台,后来小卖部少了，城中村小饭店开起来，江先生开始做这行。
“今天一早上已经有5个人给我打电话去看设备。”江先生拒绝了。将近五百平方的仓库，已经塞得满满当当，“最近，只有零零散散过来选配一些东西，很少有新店开张的。”
这么多年生意做下来，江先生说对于一家餐饮店来说，经营不下去房租占很大原因。每年年末，又往往是房租到期的时候，没有奔头索性关门提前回家。“但是像这样一早上就接到5个电话的，从来没有过。”
行情好的时候，一周能接到一个回收的话就不错了，“只要有设备就能出手，不像现在，那个奶茶店的水吧台，已经收回来一年多了还没卖出去。”
二手设备在旧货市场的受欢迎程度是不同的。一般来说，餐饮店的常规配置，比如冷藏柜、冰箱、柜子等会好出手一些，“奶茶店很多是加盟店，新店的设备都是直接给配好的，很少会买二手的。”
听到很多餐饮店熬不过三个月，江先生说最短一星期关门的也不是没有。原因很多，大部分人在较短时间里就失败是因为缺乏经验。这两年年轻人创业不少，凭着一股热情，营业执照没办下来就急吼吼把店开起来，不到一星期就关门大吉。也有人设备进场了，房东突然发难增加租金，双方最终一拍两散的案例。
这些年里，江先生也遇见过同一套设备，一年里头在自己手上流转了三次。对他来说，是三趟生意，对他的三波顾客来说，则是三次失败的创业经历。
生意不好，胡姐给流浪猫做窝
设备一旦面临处理，价格直线下降
一套新设备，一旦流入二手市场，就会大打折扣。至于会低到什么程度，一方面和是否好流通有关，另一方面和维护得好不好也有很大关系。
老吴一家子，在市场里做着冷链设备出售、二手设备回收和开副食店等好几样生意。
老吴
“我孙子出生那年到这里来的，他属鼠的，16岁了。”临近中午，市场人气并不旺。偶尔有人买点八宝粥饼干等东西，冷柜里的饮料无人问津。“夏天生意也不好。”同样，店门口摆着不少收回来的设备，他指着一堆铁质盘子，说收回来5元一个，卖出去的话挣1元，买新的大概在15元左右。
老吴见过设备还没拆开就原封不动卖给二手商的。“这样的比较少，是几个大学生。”这种情况能够九折回收，“最怕运输的过程中有磕碰。”
在行业里，回收和销售，是两套价格体系。能够卖到六折，对二手设备来说，已经是比较难得的价格了。最差的，十万块的新设备，三个月后只值两万也不少。
市场火热的时候，只要能收到设备，洗干净修好就可以出手，行情遇冷，老吴他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匹配到买家，否则，不轻易收货。
不到一个月市场面临春节放假，按照规定，设备不能露天存放，“租仓库太贵了。”大多数设备回收之后需要清洗，自己忙不过来的话，人工费还要几百一天。
因此，不管是老吴还是江先生，暂时都不打算再收大量设备回来。
这个冬天怎么过去？创业者、二手回收商各有希冀
尽管走进杭州半山旧货交易市场，似乎等着拉货的人比顾客要多，二手设备回收商们，并没有闲着。
不出门收货，那就清洗、整理店里的设备。
好些已经刷洗一新的设备，已经看不出流转过多少道。走在市场里，收拾得簇新的厨师机、煮面机、烧烤架、制卤机等等，但凡和餐饮有关的一切设备，这里都能找到。
江先生家的仓库
有两个东北姑娘，来到江先生店里问有没有做烤冷面的设备。妻子胡姐想了想，说二楼仓库有一个类似的。
问及为什么要自己创业开店？女生大大咧咧地说，之前工作的公司老板不干了，打算自己试试。
不怕失败吗？“不试试怎么知道。”
跟着胡姐最终在仓库找到的，是一个做煎饼果子的煎盘，东北姑娘打算继续走，走了。
有人买设备
隔壁仓库里，也有老板在小心翼翼地把一个灶台挪出来，已经有人定好，一会就会来运走。
餐饮市场也一样，有人进来，有人离开，还有人打算再试试。
比如小林。他还是舍不得这些设备，“有很多朋友说我的东西好吃，不做了可惜。”他决定把店搬到远一点的地方，设备是现成的，房租会低不少，如果其他成本再控制一下，未必会亏。
看到市场里堆满的设备，这些二手回收商们，应该是有信心卖出去的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