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上个世纪80年代,南阳市郊的农村地区开始兴建红砖平房,用于替代之前普遍存在的蓝砖瓦房和土胚草房。
传统的蓝砖是用柴火在土窑里面烧制手工团的河沙泥胚所得,整个过程一个壮劳力都可以做得了,但由于烧制时温度较低,砖的强度不足不够耐用。
红砖采用黄胶泥做原料,使用机器设备做胚切坯,使用煤炭在环窑中烧制,机械化程度高,砖的质量也很好。

向岗村的东西方向各一里地的地方先后建造了两座砖窑。
东边建的较早,就在东岗下面十二里河的东岸,整个环窑长达百米,宽十数米,边上配了一个数十米高的大烟囱。
西边的迟了好几年,在马鳖沟和大西沟之间的一片高地上面,一开始连个像样的烟囱都没有。
东窑刚出现时,杨小猛及向岗村的小伙伴们都对这个新生事物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,节假日里去东岗放羊时经常会跑到这个砖窑厂里面闲逛。
那座环窑外表庞大无比,内部又十分开阔,都是烧砖的拱洞。
不烧砖时,杨小猛和小伙伴们进去过很多次,里面黝黑深邃,一地的煤炭灰烬,仿佛怎么也走不到尽头。
杨小猛的小学阶段是在东窑北边的曾庄学校度过,上下学多个路线中的几条途径都会经过这个砖窑厂,因此有了深度接触砖窑厂的便利条件。
推土机挖掘黄胶泥,送到切胚机那里进行搅拌塑形和切胚。
切出来的砖胚会露天码放起来,然后拿稻草帘子覆盖上面,等待砖胚自然的风干晾晒。

晾晒好的黄胶泥砖胚被工人师傅们一车一车的运到拱洞里,然后一垛一垛的码在里面。
待要烧砖时,师傅们会拿泥坯将一个个出入洞口严严实实的封上,整个环窑就变成了一个大焖炉。
通过环窑外围的砖台阶可以轻松的上到顶部,顶部十分平整,均匀分布着大量用于投放煤炭燃料的方形洞口,洞口附近堆放着大堆小堆的碎煤炭。
在烧砖过程中,工人师傅们会时不时的往环窑里面投掷煤炭用于维持焖炉的温度。
东窑紧靠十二里河东岸,地势又远高于河岸,烧砖后出清的煤渣灰烬都会就近倾倒到河岸边上,然后随着河水的流动冲刷得干干净净。
从小到大,杨小猛家里都有羊,山羊,多数时间是一两只,最多时有三四只。
放羊基本上是杨小猛的专属工作,每天放学后,或者节假日里,杨小猛都会去放羊,哪怕刮风下雨也不例外。
无论有没有小伙伴陪伴,杨小猛多数情况下都会去东岗上面放羊,那里遍布刺槐林子,地上又丛生茅草狗尾草鸦葱刺菜等各种杂草,是绝佳的放羊地点。
某个秋天的一天下午,应该是个周末的下午,一群小伙伴正在东岗放羊。
各家的羊儿四散开来自顾自地吃草,小伙伴们也三五成群的聚拢在一起谈天说地。
突然有个年龄稍大的小伙伴给大家神秘兮兮的提议,他最近学会了一种烤红薯的方法,要不要试一试。
小伙伴们听到吃的都很兴奋,有人就问是不是找柴火来在旷野里生火现烤。
不用那么麻烦,有红薯就行,直接带到东窑去烤。
说完,还给大家指了指正在冒着白烟的窑厂大烟囱。
这也行?小伙伴们都很惊讶!
但很快就都释然了,东窑是砖窑,能够烧砖,自然也可以烤红薯,何况现在就在生着火烧着砖呢。
但是,烧砖时环窑是密封状态,怎么把红薯放进去烤呢?
我有办法,不过不能去太多人,有两三个就可以了,太多了扎眼,就不一定能够烤了。
杨小猛当时10岁的样子,在小伙伴里面算是中不溜略偏大的年龄,很荣幸的入围了烧烤队三人组,领队就是发出提议的小伙伴。
先扒几个红薯,然后带着红薯去窑厂,这是基本步骤。
出发,领队一声令下,三个小伙伴一溜烟儿的奔着岗坡下去跑去。
是时未到深秋,但红薯已经很大了,岗坡下面的田地里种的都是红薯玉米。
几个人跑到和玉米地紧挨着的一块儿红薯地边上,一边四下张望,一边快速的扒拉红薯根部的泥土。
每人挖了两个红薯,半大不大的那种,揣在裤兜里就去了东窑。
路上,领队给大家说其实很简单,就是用铁丝把红薯捆扎后从环窑顶部的窑孔送进去烤。
铁丝没有现成的,得先去切胚机那里寻找,因为要准备一些细铁丝用于悬吊红薯。
说是找寻,其实就是直接把切胚机上面用来切砖胚的绞扣钢丝拿来用。

一根绞扣钢丝大约30公分长短,有那么4~5根接续起来长度就够了,再用两三根把几个红薯捆扎起来。
这几个红薯个头都不大,所以捆扎起来后也没有多大一团。
绞扣钢丝两头都是环,很容易连接起来,然后其中一头缠上了一段木棍,另一头挂着这团红薯。
剩下的工作就是把红薯悬吊在窑孔里面即可。
正是半后半儿的时候,阳光还挺大。远远的望去,窑顶一个人影儿都没有。
时机正好,三个人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环窑边上,左右张望后快速的爬上了窑顶。
环窑正在工作,整个窑体热烘烘的,窑孔也盖上了铁盖子。
三人配合把其中一个铁盖子小心的挪开,把串在铁丝上的红薯通过窑孔慢慢地送下去,直到几乎无法再往里送了。
再把铁盖子盖上,那段木棍就卡在铁盖子的边缘处,保证它不会被红薯拉进去。
一会儿再回来取,交换眼神后三人就迅速的从窑顶爬了下去。
在窑体周围漫无目的的闲逛了一阵子,约莫着过了10来分钟的样子,三个人一合计应该可以了。
窑顶仍然四下无人,估计工人师傅们正在休息。这么热的天气,谁都不想曝晒在日头底下。
一人用手抓着木棍,一人慢慢打开铁盖子。
感受到热烘烘气流上涌的同时也闻到了甜丝丝的味道,太好闻了,几个人拿鼻子用力的嗅了又嗅。
拉上来吧!
抓着木棍,沿着窑孔边缘小心翼翼的上提细铁丝的同时,又要提防着热气的灼烤。
红薯提到了窑孔口附近的最后关头,拉不上来了。
这难不倒小伙伴们,大家轮流做着尝试,提溜着铁丝在空中左右摇荡,等看到整团红薯时稍一用力就提了上来。
红薯收上来后,细铁丝也迅速的降温冷却下来。
为方便直接提着红薯走路,大家把长长的细铁丝缠绕在木棍上面。
收工!缠绕完毕,领队试着拎了拎,兴奋的发出了成功的声音!
三个人,又是一溜烟儿的奔着岗坡上面跑去。
还不敢跑得太快了,担心红薯会抖擞开或者磨损了。
等到回到岗坡上面跟其他人汇合时,烧烤队三人组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。
趁着三人组气喘吁吁大口大口地喘气的时候,其他人已经把红薯解开了。
这时三人组才有机会仔细的大量这几个红薯:余温尚在,一个个烤的表皮起泡,糖汁都流淌了出来。
时间把握的还行,起码没有出现烧糊烤烂的情况。
怎么分?有小伙伴发问。
掰开了大家都尝尝呗!
红薯对于大家来说并不陌生,常见且常吃。
烤红薯也很熟悉,时不时的就可以在家里地锅灶里面烧烤。
但是柴锅灶里拷出来的红薯表皮是黑糊糊的,外表远不及这几个光鲜好看。
大概是窑内温度较高,而且红薯汁液流淌出来后不会附着在红薯表面。
而且自己烤,尤其是户外烤的机会还是不多。

终于要品尝胜利果实了,热乎乎甜丝丝刚刚出炉的新鲜红薯,别样的烤法,松软可口的黄金果肉,吃起来的确是与众不同的。
但是三人组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兴奋,反而表现出了极大地克制。
可能大家真正在乎的,还是这个过程吧。
后面放羊的小伙伴们还有过几次砖窑厂烤红薯的经历,不过杨小猛就没有再参与了。
有些事情,经过一次就足以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。
更何况,偷扒别人家的红薯,终归不是一件可以泰然处之的事情。